白雪职高学的专业叫“商务旅游”,但毕业后做的工作既不和商务搭边,也离旅游业相去甚远,她在一家电子工厂做打包工作。 工厂与学校合作多年,每年都来招人,他们这一届大多数同学都一起进了工厂。 工厂在离学校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属于省会城市的郊区,名叫新北。 新北和所有中国大城市的郊区一样,是个包容万象的存在。 这里有数条由两三层高自建楼房围起的破旧街道,街道上总有清扫不完的果皮垃圾和食物腐烂的味道,有矗立着几十栋高楼的新建住宅小区,从晚上亮灯的窗户来看,入住率还很低,有一个与此地消费水平匹配的商业体,舒适干净,卖拉夏贝尔、以纯、真维斯和便宜奶茶。 还有一片冒着麻辣鲜香味儿的夜市好吃街,每天通宵达旦营业。 夜间,从各个工厂下班的年轻人,数量巨大,成群结队,男孩子抽着烟,女孩子抹着廉价化妆品,热热闹闹地填满了各个灯红酒绿的街道。 白雪所在的工厂是生产机顶盒的。 她觉得自己还挺幸运,虽然每天12个小时的上班时间很长,虽然长久坐立后,屁股和腰经常僵硬酸疼、脊椎咯咯作响。 但,好在她分到了白班,且她做的打包工作是生产线末端的最后环节,简单轻松,所需的无非是体力、耐心和细致。 总体下来,白雪并没觉得有多累,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刚开始,还有不少人抱怨怎么没有休息日啊?每天都要上班谁受得了? 后来经历了一次连休后,大家的心态就彻底变了。 原来厂里通知休息才是最可怕的,一休息就意味着没有单子、没钱可挣。 白雪和其余五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住在工厂宿舍。 早上六点四十分,她准时起床,简单洗漱后,她一般会去路边买两个豆沙包和一杯甜豆浆当作早餐,在甜蜜的味蕾中开启一天的生活。 八点,她准时打卡上班。 此时,刚上完夜班的同事正在往外走,脸上带着黑眼圈与终于又熬完一夜的轻松,上白班的人则精神抖擞地快速涌入各个车间,一直到晚上八点下班才会离开。 无论春夏秋冬,不管任何时间,这里永远人潮涌动,灯火通明。 地面上、连接…
白雪职高学的专业叫“商务旅游”,但毕业后做的工作既不和商务搭边,也离旅游业相去甚远,她在一家电子工厂做打包工作。
工厂与学校合作多年,每年都来招人,他们这一届大多数同学都一起进了工厂。
工厂在离学校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属于省会城市的郊区,名叫新北。
新北和所有中国大城市的郊区一样,是个包容万象的存在。
这里有数条由两三层高自建楼房围起的破旧街道,街道上总有清扫不完的果皮垃圾和食物腐烂的味道,有矗立着几十栋高楼的新建住宅小区,从晚上亮灯的窗户来看,入住率还很低,有一个与此地消费水平匹配的商业体,舒适干净,卖拉夏贝尔、以纯、真维斯和便宜奶茶。
还有一片冒着麻辣鲜香味儿的夜市好吃街,每天通宵达旦营业。
夜间,从各个工厂下班的年轻人,数量巨大,成群结队,男孩子抽着烟,女孩子抹着廉价化妆品,热热闹闹地填满了各个灯红酒绿的街道。
白雪所在的工厂是生产机顶盒的。
她觉得自己还挺幸运,虽然每天 12 个小时的上班时间很长,虽然长久坐立后,屁股和腰经常僵硬酸疼、脊椎咯咯作响。
但,好在她分到了白班,且她做的打包工作是生产线末端的最后环节,简单轻松,所需的无非是体力、耐心和细致。
总体下来,白雪并没觉得有多累,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刚开始,还有不少人抱怨怎么没有休息日啊?每天都要上班谁受得了?
后来经历了一次连休后,大家的心态就彻底变了。
原来厂里通知休息才是最可怕的,一休息就意味着没有单子、没钱可挣。
白雪和其余五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住在工厂宿舍。
早上六点四十分,她准时起床,简单洗漱后,她一般会去路边买两个豆沙包和一杯甜豆浆当作早餐,在甜蜜的味蕾中开启一天的生活。
八点,她准时打卡上班。
此时,刚上完夜班的同事正在往外走,脸上带着黑眼圈与终于又熬完一夜的轻松,上白班的人则精神抖擞地快速涌入各个车间,一直到晚上八点下班才会离开。
无论春夏秋冬,不管任何时间,这里永远人潮涌动,灯火通明。
地面上、连接厂区的玻璃走廊上挤满了来来回回的人群,像迁徙的候鸟、像海里的沙丁鱼,身处其中,个个渺小如蝼蚁。
白雪午饭和晚饭都在厂里解决,食堂菜品比职高丰富太多,味道也非常不错。
午休时,大家张罗着把干净纸板铺在地上,抓紧时间,还能睡上半小时。
晚上下班后,白雪一般直接回宿舍洗衣服、去公共浴室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看看杂志、和舍友们聊聊天,好好享受身体平躺舒展的放松。
她几乎瞬间就适应了新的生活,第一个月,她拿到手的工资是两千六百元。
黎娜告诉白雪,如果一直在这里上班,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黎娜说:“日复一日几点一线,困在一个圈子里,每天重复做一成不变的事情,明天后天不过是对昨天前天的复制粘贴,多没意思!”
白雪心想,每天走在熟悉的上下班路上,做着熟练的工作,不用担心哪里会出差错,不用害怕自己能力不够、遇见突然搞不定的状况,各方面都在可控范围内,稳定又踏实,多好啊!
黎娜说:“就这样浑浑噩噩混个几年后,再找个工厂男人结婚、生孩子,每天围着柴米油盐、奶粉尿不湿、家长里短转悠,想给自己买点好看的衣服首饰护肤品都舍不得,然后身材走样,男人变得不爱回家,孩子叛逆得像个陌生人,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又无比悲催。”
白雪心想,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这几乎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她要每天把家里打扫得明亮整洁,厨房和卫生间地面都没一点污渍的那种。
她要把老公照顾好,给他做好吃的菜,晚上抱着他睡,把他的衣服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还要孝敬公婆,她没有家人了,他们就是自己的亲人。
最重要的是,她要和老公一直在家附近打工,每天陪着孩子,绝不让孩子像自己一样当留守儿童。
钱挣得少,那就节俭点儿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努力踏实地生活,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黎娜说:“等年纪大了,工厂不要你了,就只能出去做别的工作。餐馆里洗盘子、酒店做清洁、大街上扫地,早早把自己熬成黄脸婆大妈。”
白雪心想,等四五十岁了也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嘛,每个月挣两三千应该不成问题,足够给自己养老,不给孩子添负担。
黎娜摇摇头:“一辈子就这样一眼望到了头,你甘心吗?”
白雪不解地看着黎娜:“有什么不甘心呢?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呀。”
她们在公共浴室洗澡,冬天温差很大,简陋的浴室里热气弥漫,两个人腾云驾雾像身处仙境一般。
黎娜叹了口气:“我不甘心,我要改变我的命运!”
“怎么改变啊?”白雪一脸懵懂和好奇。
“出去闯闯呗,去最繁华最有钱的大城市,反正不能一直呆在这种破地方。”黎娜说完看一眼白雪:“你也别这样过一辈子啊……唉,你以后能不能别再穿那些肥大得不行的衣服?什么韩版宽松版?那是又高又瘦的人才能穿出来的效果!你这身高,你才一米六,现在有一米六了吧?那种风格根本就不适合你,穿起来像个孕妇一样!你看看你,皮肤这么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为什么不穿些紧身的、能凸显自己好身材的款式?”
白雪低头,心想雾气这么大,又隔着距离,黎娜是怎么看到自己身体的。
黎娜见她不吭声,继续说:“你这样的要是随便找个厂里的你就亏大了知道不?我跟你说啊,女人的身体是资本,是武器。我们跟那些男的可不一样,还有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你自己可要掂量好了,别轻易随便找个人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父母都离开后,白雪的反应较从前更为迟钝,她跟不上黎娜的思维,只觉得被她一直说着身体之类的很不好意思,赶紧转过身遮住自己:“我光脚都一米六一了好吧。”
黎娜哈哈大笑:“哎,要是我这脸这身高再配上你这身材,那可真是核武器了,绝对无敌,所向披靡!”
同样是十八岁的年纪,白雪职高期间唯一的好友、小镇女孩黎娜已经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想法和计划。
她不满足于呆在小地方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她已经知道被困在同样命运里的男孩和女孩,女孩拥有的机遇和可能性更多,尤其是漂亮女孩。
但白雪依旧是目光短浅、懵懵懂懂的样子,她从不去思考那些听上去很高深很遥远的问题。
那时的她也不太懂黎娜说的身体可以是资本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尤其是每个月发工资那天,她会特别郑重地在工资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手里紧握着红色钞票,感觉特别幸福知足。
黎娜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明艳又大气,身高接近一米七,整个人小骨架非常瘦,像杂志上那些超级模特,从小就是学校里最光芒耀眼的女生。
她和白雪一样,有一头自然卷发。
白雪长相不出众,只是白净清秀,一头卷发也平淡无奇。
但黎娜的卷发却因为那张明艳的脸和豪爽泼辣的性格而风情万种。
黎娜果然没做多久,在进工厂差不多三个月后,她就辞职了。
因为第三个月她们的班次从长白班换成了长夜班,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
大家戏称这是用最廉价的青春熬最长的夜,妥妥地在磨损生命。
人美气傲的黎娜接受不了这样日夜颠倒的工作时间。
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对白雪说:“老娘熬不起!”然后果断辞职,连毕业证都没回校拿,一个人去了上海。
“阿雪,我先去探个路,北上广都是大城市,北方太冷,南方太热,咱们就去上海吧,等我把地盘踩热了你就来。”
“娜娜,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如果在那边过得不好,还是赶紧回来吧。”
黎娜的家在职高所在的长平镇上。
黎娜爸爸很多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下半身瘫痪,常年坐在轮椅上,每天酗酒抽烟打两元小麻将,和年迈的老母亲靠着车祸赔款、低保户收入和残障人士补贴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黎娜年轻貌美的妈妈在车祸后去了沿海打工,再也没回来。
多年来,黎父自顾不暇,因为身体原因性格愈加古怪暴躁,常常一言不合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黎娜身上砸。
重男轻女的奶奶则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这个孙女,并常年在她面前诅咒她离家不归的妈妈不得好死,总会有报应。
黎娜最开始非常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她狠心、不负责任,把自己留在这样一个家里。
后来,她在经年累月的委屈和怨懑中渐渐释怀,她觉得妈妈的离开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她希望母亲已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且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个家就像个黑色漩涡,可怕、无望,看不到一丁点光亮。
两个自然卷女孩,一个早早失去至亲、独自长大,一个家庭破碎、形同虚设。
黎娜毅然决然地走掉,奔向远方,毫无眷恋。
当初进工厂时,她对白雪说:“我挣钱了,我再也不会回那个家。”
现在,她一个人奔向未知的旅途,狂热地执着于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兴奋地对白雪说:“我不想再过这种泥里打滚的生活,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雪帮她收拾行李,悄悄地把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塞进了她的背包。
黎娜刚去上海时,经常给白雪发照片,东方明珠、外滩、和平饭店、种满梧桐树的干净街道。
她劝白雪也去上海,上海很大很繁华,上海工作机会很多,还能认识天南地北各地来的朋友,生活多姿多彩,。
但白雪始终没有去。
她说:“我再等等,我再想想。”
她说:“娜娜,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想,她永远不会有独自一人踏上陌生旅途的勇气,也从来都没产生过要挣破命运枷锁的想法。
她的性格、她对未知和意外的恐惧,让她注定只能停留在新北厂区日复一日单调雷同的生活中。
后来,黎娜和她的联系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少了,不同的境遇渐渐岔开了两个女孩儿的共同话题和人生轨迹。
黎娜的朋友圈偶尔会发几张美食美景和妆容漂亮的自拍,白雪默默点个赞。
她从这些精美的图片中猜测黎娜应该过得很好。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精力旺盛、恢复能力特别快。
白雪对班次轮调没太大感觉,她也不像黎娜那样,要睡美容觉,要保持皮肤柔嫩光泽,稍微有点黑眼圈就受不了,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表。
对她来说,赚钱存钱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其他都不重要。
总之,公司怎么安排,她就心甘情愿怎么上,况且,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像周围大多数人一样,白雪很快就适应了大夜班。
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勤奋,早来晚走、从不请假、从不抱怨,所有节假日都在工厂加班。
晨会时,小组长常常当着所有人夸她勤奋踏实,让大家以她为模范。
她的工资比以前多了近一半。
当然,她也很注重自己的健康,毕竟穷人是没有资格生病的,久坐下班后,她会找个空地好好拉伸筋骨、舒展身体。
她的开销很小,一日三餐都吃得很简单,食欲物欲都不强。
但每个月她会奖励自己一次,去甜品店买个精巧的小蛋糕,樱桃、草莓、葡萄、榛果、栗子……各种口味轮着来。
细腻绵密的奶油和芬芳甜腻的乳脂香气总能让她从心底里涌出强烈的幸福感,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白雪觉得这样的日子,只要工厂不倒闭、不开除她、每月按时发工资,她可以做到地老天荒。
十八岁生日那天,白雪在一家琳琅满目的杂物店给自己选了支润唇膏和一支护手霜。
润唇膏是玫瑰味的,外壳浅粉色,特别温柔好看,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护手霜是大支装,味道是馥郁香甜的桂花味,因为工作,她的手越来越粗糙,人生第一次觉得护手霜成了每天都要用的必需品。
两样产品加起来三十六元,店里刚好做活动,满三十省十,省下来只需要二十六元。
她开销不大,工资一直攒着存在银行,这颇具意义的成年生日她其实完全可以给自己选个有品牌的、贵一点的礼物。
但她习惯了勤俭节约,习惯了把钱尽量多的存起来。
存起来干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存款让她觉得安心、踏实。
白色恋人白雪蒋南附加完整在线阅读(白雪蒋南)最近更新列表相关文章: